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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訪《渺渺》導演程孝澤  訪問、整理/林木材

 

 

林木材(以下簡稱木):導演您好,請您簡單地談談自己是怎麼跟電影搭上線,進而走上電影創作的路。

 

程孝澤(以下簡稱澤)我小時候很喜歡看電影,但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電影會和我有關聯,這好像是一輩子沒辦法躲避掉的事情。我父親以前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常有免費的電影招待卷,像成龍的《A計畫》我至少看了8遍,每次看完都覺得好棒。

 

我大學時念的是大眾傳播系,大二去了廣告製作公司實習。當時台灣的廣告製作能力水準已很強,很多光看質感內容,根本分不出這是國外還是國內拍的。而當時廣告預算有的高達千萬,這幾乎已經是某些國片的預算。那時我想著,如果我們拿拍廣告的水準方式來拍國片,那國片就不會沒有人看了。

 

大三時參與學校的實習電視台,有機會製作戲劇類節目。因為那時我和女友分手了,很痛苦難過,就想了一個關於「愛情」的短片,取名為《忘情水》。大意是喝了藥水就可以忘掉失戀的痛苦回憶,最後男主角還很煽情地說:「我寧可在回憶裡痛苦一輩子,也不願意記憶裡沒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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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重要的開始,因為我原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用影像講故事。一直到唸了研究所,老師總是說:「你要說你最想說的故事!」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第一次拍的片就是自己最想說的事。

 

大學畢業之後進入廣告製作圈工作,我立志30歲前要闖出一點名堂。…結果到了30歲,我還是沒混出什麼名堂。灰心之際,看到台北藝術大學電影創作所在招生,媽媽說:「反正你現在也找不到工作,當自由導演接案很不穩定,不如去唸書吧!」我幸運地考上之後,很興奮自己真的踏入嚮往的圈子,並且隱約知道自己離理想愈來愈近,因為不管老師或同學,其實都和電影圈密不可分。

 

木:2005年時,我看了您第一部短片《數字拼圖》,很驚豔,也認為這部講著「樂透」希望的電影似乎反映著您自己對很多事的看法。

 

澤:研究所的畢業門檻是要拍兩部片。第一部片拍完後要放映參展,才有資格申請拍第二部。所有的老師都告訴你:「導演的第一部片很重要。」於是在廣告圈待過的我就想要拍一個很有點子的東西,覺得要說服觀眾一定要有點子。後來我才意識到,「點子」原來是商業元素中很重要的一環。

 

《數字拼圖》的原始架構是我小時候在晚報上看到的:一個擁有發財夢的上班族夢到了一組數字,由於當時的愛國獎券是連號的,他就一家一家推算著獎上的號碼,最後終於推算出了哪家店有這組號碼,但在過馬路的途中卻……。

 

其實我想講的是「人的希望」。人活著每天都緊抱著一點點希望,在生活裡生存、努力、掙扎,沒有希望的人就會死亡、自殺。這很像我當時的心態──「我可以拍電影,我可以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所以在影像的路上我沒有放棄,邊拍才發現自己想做什麼,在剪接上可以更準確接近自己的想法。這真的像我的老師陳國富說的:「作品會反映一個導演的態度和想法」。

 

木:這部短片後來成績和口碑都不錯,也入圍了不少影展。對您自己來說,有沒有什麼收穫或衝擊?

 

澤:《數字拼圖》有輔導金和公視人生劇展的補助,加起來大概130萬,但錢仍然不夠,我還向之前的老闆借錢,因為我的要求是拍片就要像拍廣告一樣,後來光為了找場景就和工作夥伴有點不愉快。當時李道明老師對我說:「導演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但導演不可能什麼事都得到。」意思是某些事情是必須妥協的。

 

但那時我想證明如果國片有資金,並拍出精緻的影像,觀眾是可以感受到的。後來有點衝擊和失望的是,台北電影節入圍了,沒得獎;南方影展也入圍了,但仍然沒得獎;最慘的是鼓勵商業片的金馬獎,連入圍都沒有。值得欣慰的是,觀眾反應都很好(有得金穗獎),還去了國外參展。國內一些知名製片都還蠻肯定這部作品,覺得有潛力。這也是為什麼《渺渺》成為我第一部劇情長片的原因之一。

 

木:那麼後來2006年的《網路情書》呢? 這似乎是一個比較冷調的作品,談論著疾病與生命,也碰觸到家庭的情感和核心價值。

 

澤:《網路情書》講的是一個女性得乳癌的故事,心理轉折比較深層複雜。我覺得那時自己的內在能量尚不足以處理這樣沉重的故事。我幾乎是拍完之後,剪接時才清楚自己想要講些什麼。但一個導演到了後製的時候,才有這樣的體悟其實已經有點太晚了。片子雖入圍了當年的金鐘獎,並得到最佳女主角,但我對這部片子是比較沒有自信的。

 

木:除了拍片之外,您的劇本也常常得獎。我讀了您的劇本之後,覺得格局大且商業性強,也有懸疑和幻想的元素。在創作上,您怎麼定位自己?

 

澤:可能因為我看很多好萊塢電影,這幾年我寫的劇本,像是《身分不明》,《終極意識》(與林秉彥合著)和《迷霧感應》都是這樣的格局。我覺得我被科幻作家倪匡影響很深,所以在創作上,我喜歡懸疑的、想像力強的。如果第一部電影總是代表著一個創作者的印記,我覺得自己應該是商業懸疑片,怎麼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是關於青春記憶的《渺渺》。

 

                                                                                                                                              

 

木:我覺得《渺渺》很像一本私密曖昧的青春日記,包括對性向以及對愛捉模不定的感覺;記憶可能是甜美的,卻也可能變成一個人的負擔。

 

澤:劇本的結局很感動我,《渺渺》要講的是很單純的「愛」。當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那不見得是所謂的同性戀或異性戀戀情。《渺渺》的故事結束之後仍擁有很多不確定性,沒有人曉得未來怎麼了,但重點是那個「當下」,女孩愛上男孩的小小執著,女孩之間青澀的曖昧,成就一段難忘的記憶,一種單純的美好。

 

拍攝的時候,朋友推薦給我石田衣良的短篇小說集《14歲》,裡頭在講國中生們的故事,其中有篇在講對性向的迷惘,寫到:「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棒,跟對象是男是女沒有關係。」我被這句話給打到了,覺得這就是《渺渺》所要說的簡單事情。

 

木:《渺渺》是香港澤東公司製作,美商華納發行,這些合作經驗跟以往單純拍片,最大的差別和感想是什麼?

 

澤:我是被澤東公司請去擔任《渺渺》導演的工作,這部片可說是完全的製片制。過程中有時蠻痛苦的,特別是創意點子跟預算有所抵觸時。我的製片Helen常安慰我,商業片裡十個導演裡有九個第一部作品不是按自己最想要的結果完成的。不過現在變得很美好,因為片子已經做出來了,公司滿意,觀眾反應也都不錯。

 

最重要且珍貴的是過程很愉快。我和許多資深電影工作者成為好友,很感激他們不吝和我分享自己寶貴的經驗。同時,我也覺得整個台灣的幕後團隊非常有潛力的,不只包括美術攝影燈光與後期的工作人員,也還有優秀的演員們!

 

另外,比較特別的是,以前報名影展、參展都是自己一個人處理,現在則是一整個團隊。我記得王家衛導演跟我說:「這是你的第一部片,你以後就會知道,拍電影跟做電影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你要漸漸去學會這些。」

 

木:您的前兩部作品都分別入圍南方影展,《渺渺》也成為開幕片。南方影展似乎跟您很有緣,請談談對南方影展的感覺?

 

澤:真的很感謝南方影展。作為開幕片蠻開心的,但壓力不小,因為觀眾要是反應不好,好像害了人家的影展似的。我覺得南方影展一直有股濃厚的在地氣息,是熱情四射的,觀眾的反應也都很直接。我真心覺得這樣的影展所培育出來的觀眾,是真正熱愛電影且享受電影的,也希望觀眾會喜歡《渺渺》。

 

木:最後,請問您自己擔任電影導演以來的感想,以及對未來的期許。

 

澤:導演是說故事的人,當導演很容易,但當好的導演很困難。我後來深深體會了為什麼導演在很多時候被人家尊重。因為最困難的是言之有物,要怎樣讓觀眾知道你想說什麼,而且你想說的東西是能夠感染他們、說服他們,讓他們得到些什麼的。

 

商業片常常人家忽略了其中的意涵,只是著重在娛樂。但如果商業片也能說些什麼,擁有say something的力量,我覺得是很了不起的。我很希望自己能成為這樣的導演。

 

木:謝謝您接受南方影展的訪問。

2008/10/18 (非經允許,請勿任意轉載)

 

 

【活動預告】11/8<渺渺>會在台南國賓影城與大家見面,想親自對程孝澤導演與劇中演員大聲說出我喜歡你的觀眾,請共同來參與開幕的盛典喔!詳細節目請鎖定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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